作為Twitter、Hulu和許多當代互聯網服務的開發語言，Ruby備 受關注。而當日本計算機科學家松本行宏決定設計這一語言時，他借鑒了薩莫埃爾·德拉尼（Samuel R. Delany）1966年科幻小說《Babel-17》中的概念。這部小說的核心是一種名為“Babel-17”的人造語言，能明顯提高使用者的思維水 平。“Babel-17是一種準確的分析語言，能讓你精通任何技術。”小說主角曾經這樣說。通過Ruby，松本行宏希望實現類似的目標：變革及優化程序員的思維方式。

[[131253]]

這一目標聽起來非常宏大，但松本行宏的觀點已經成為主流。軟件開發者通常都會相信，編程語言足以扭轉他們的思維方式，從而改變解決問題的方法，甚至改變他們對于應該去解決哪些問題的認識。這也是他們估計某家公司、某一產品和競爭對手規模的方式：“你們使用什么語言？”

對編程語言的審視將有助于外部人士了解，這些軟件公司為何能如此強大，有著如此高的價值，以及它們的產品和服務如何融入我們的生活。這些企業的內部決策，即使用什么樣的語言，無論是Ruby、PHP還是C，將對我們所有人產生影響。如果你希望知道，為何Facebook看起來及用上去是當前的模樣，以及未來會有什么樣的發展，你需要去了解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使用的編程語言PHP。

在程序員之中，PHP或許是最不受尊重的編程語言。由于存在許多缺陷，知名技術博客Eevee認為，PHP是“糟糕設計的一塊碎片”，而愿意使用PHP的開發者很業余。

編程問答網站Stack Overflow聯合創始人杰夫·艾特伍德（Jeff Atwood）則表示：“聰明的工程人才紛紛前往Facebook，這非常奇怪。他們在Windows XP環境中開發PHP代碼。他們是黑客，但這里的‘黑客’是一種貶義。”艾特伍德將PHP稱作“笨拙的巨獸”、“流行病”，以及吸引神秘事件愛好者的“鬼屋”。

成 功的編程語言有著整體化的哲學，或是一整套邏輯自洽的指導原則，以組織詞匯和語法（即提供給程序員的指令）。但PHP并非如此。這一語言的設計者拉斯姆 斯·萊爾多夫（Rasmus Lerdorf）曾經承認，他只是將許多東西混合在一起。“我不知道怎么阻止這一切。”他在2003年接受采訪時表示，“我完全不知道如何編寫一款編程語 言，我只是在這一過程中不斷加入新的邏輯步驟。”

程序員最喜歡講的一個例子是PHP函數“mysql_escape_string”。在將信息發往數據庫之 前，這一函數能從中去除惡意輸入請求。（惡意輸入的例子包括網站上表格請求用戶的電子郵件地址，以及黑客植入一段代碼竊取網站用戶的密碼。）在發現該函數 的一個漏洞之后，一個名為“mysql_real_escape_string”的新版本被創建出來，但老版本并未被替換。因此目前的情況就像是在飛機駕 駛艙中并排放兩個功能類似的按鈕：其中一個按鈕用于放下起落架，而另一個則用于安全地放下起落架。這不僅違背常理，甚至會引起災難。

盡管許多人都不喜歡PHP，但PHP仍是很大一部分網站的基礎。一項研究顯示，在當前互聯網的所有域中，基于PHP技術的部分多達39%。Facebook、維基百科，以及領先的發行平臺WordPress均利用了PHP來開發。這是由于，盡管存在許多缺陷，但PHP對入門者來說幾乎完美。

PHP的名稱最初是“個人主頁”的英文縮寫。通過這一語言，程序員可以方便地在靜態HTML頁面上添加日期和用戶姓名等動態內容。PHP的興起推動了從網站開發向網頁應用開發的飛躍，而開發者甚至不必是專業人士。

維 基媒體基金會負責維基百科項目的首席軟件工程師奧利·利夫尼（Ori Livneh）表示，PHP易于上手的特點正是維基百科成功的關鍵。不過他指出：“我一直討厭PHP。”由于對PHP的依賴，維基百科在用戶規模擴大之后 出現了設計漏洞。（正是由于這一原因，在2008年之前，維基百科一直沒有支持移動設備。而直到2013年，該網站才提供了對用戶友好的編輯界面。）不 過，基于PHP，一些不熟悉軟件編程的人士也可以開發新功能。例如，利用PHP語言，維基百科在“埃及古物學”條目上展示了象形文字，并可以在頁面上實現音樂播放。

谷歌無 法使用PHP語言，因為當前的谷歌需要非常出色地完成一項工作，即迅速而準確地進行搜索。因此，谷歌搜索引擎采用了更強大的語言，例如Java和C++。 與谷歌相比，Facebook是一個小規模實驗的集散地，一個按鈕、消息流和小發明的大雜燴。在這種情況下，PHP可以更快地實現功能。

你 甚至可以想象，哈佛大學宿舍里的扎克伯格如何在決定性時刻選擇Facebook的開發方式。他需要以最小的成本使網站上線。網絡發展速度很快，用戶的喜好 變幻無常，把握機會的唯一方式就是成為市場的先行者。究竟是做成一盤大雜燴，還是一份精致的意大利面，這無關緊要。他首先需要完成這一網站，讓用戶可以使 用。他考慮的并不是代碼是否優美，而是如何讓好友們登上這一名為TheFacebook的網站，評價他們熟悉的女生。

今天，Facebook的市值超過2000億美元，而該公司辦公室的墻上有這樣的標語：“完成工作比完美更重要”，以及“快速行動，打破僵局”。

這些大膽的口號是為了確保員工符合該公司的“黑客”文化。而這也準確體現了PHP的價值。快速行動，打破僵局，這正是PHP的本質，代表了PHP程序員思考問題的方式。你甚至可以這樣說：PHP本身創造并維持了Facebook的文化。

秘密武器：更強大的語言

如果你希望找到與PHP截然相反的另一種理念，看看另一個極端是什么樣，那么金融交易公司Jane Street Capital位于紐約下曼哈頓的總部值得一看。這家有著400名員工的公司目前處理著美國每日證券交易量的約2%。

當 我見到Jane Street Capital技術主管雅隆·明斯基（Yaron Minsky）時，他正坐在辦公桌旁，旁邊放著一臺恩尼格瑪密碼機，這是為數不多仍然現存的二戰時代裝備之一。我原本以為，這就是他房間中最酷的秘密武 器，但隨后我發現自己犯了錯誤。明斯基談到了一款名為OCaml的編程語言。作為計算機科學博士，明斯基于10年前說服自己的老板，使用OCaml重新編 寫公司的整個交易系統。

在此之前，幾乎沒有人在實際應用中使用過OCaml。這一語言的設計者是法國一家研究機構，而最初目的是為了優化能 自動證明數學定理的計算機系統。明斯基在自己的研究生階段接觸到了這一語言。他認為，這一語言可以取代Jane Street Capital交易系統中使用的Excel電子表格。

OCaml的最大特點在于“輸入檢查系統”。這類似于微軟Word的語法檢查功能，能 在系統認為錯誤的代碼下方使用綠色波浪線做出標記，隨后禁止這樣的代碼運行。利用這一系統開發出的程序有著極強的可靠性，而當所開發的軟件每天需要處理 300億美元的交易時，這一點很重要。

明斯基表示，通過捕捉漏洞，OCaml的輸入檢查系統使Jane Street Capital的程序員可以專注于更高大上的問題。

而如果該公司能將OCaml的檢查功能進一步內化，那么將培養出一種習慣，使程序員不可能再去思考錯誤的想法。

此 外，為了讓輸入檢查工具發揮功能，程序員需要在代碼中添加復雜的注釋。這就好比說，Word的語法檢查工具要求你對所有句子進行標注。在輸入受限制的情況 下編寫代碼有些麻煩，甚至會令人喪氣。而更糟糕的是，與其他編程語言相比，OCaml會涉及非常抽象的數學，從而給大部分程序員帶來困難。

不 過，這一語言的精確性對某些人來說極具吸引力，同時也給Jane Street Capital帶來了不同尋常的招聘優勢。盡管一些軟件開發者不理會PHP的缺陷而加入Facebook和維基百科，但明斯基表示，OCaml語言以及他 的著作《現實世界的OCaml》有助于吸引優秀的編程人才。吸引力并不僅僅在于語言，也在于使用這一語言的人群。在Jane Street Capital，員工在休息時間會去下象棋。這種智力競爭的文化似乎與對OCaml語言的使用密切相關。

谷歌似乎也試圖憑借自主設計的高性能語言Go來實現同樣的目的。為了讓網絡服務變得更優雅、更高效，針對大型網絡服務背后的服務器開發更先進的軟件頗有益處。此外，對于喜歡新鮮事物、喜歡挑戰困難的程序員來說，這也是一種吸引力。

適當時機：發展壯大之后

2010年底，Facebook曾遭遇過一場危機。PHP并不是一種強調代碼性能的語言，但當時Facebook出現了這方面的需求。Facebook的發展速度很快，因此如果不作出一些重大改變，那么該公司將會走向失敗。

徹底改變編程語言并非可選方案之一。Facebook使用PHP編寫的代碼已達到數百萬行，從事這一開發的工程專家已有數千人，而所形成的產品已積累了數億用戶。

因此，Facebook的多名高級工程師成立了一個小團隊。他們試圖發明一種方式，使Facebook正常提供服務，同時不必放棄自己的“母語”。

整個解決方案的一部分是開發一款編譯器，將Facebook的PHP代碼翻譯成運行速度更快的C++代碼。而另一部分則是計算機語言工程領域的一項壯舉：繼續給Facebook程序員帶來PHP風格的文化，同時讓他們編寫可靠性更高的代碼。

這一“救援小組”為此設計了PHP語言的一個變種，即Hack。 Hack是一種帶可選輸入檢查系統的PHP語言。你既可以像以往一樣，快速編寫出代碼混亂的PHP程序，也可以遵循系統要求，通過添加注釋讓系統來檢查代 碼的正確性。這一輸入檢查工具完全使用OCaml來開發，而這并非巧合。Facebook希望程序員使用熟悉的語言來快速編寫代碼，但并不希望他們將事情 搞錯。（去年，扎克伯格公布了Facebook新的工程口號：“在確保基礎設施穩定的情況下快速行動。”）

與此同時，Twitter也在進行類似的轉型。Twitter的開發最初基于Ruby on Rails。這是一款采用Ruby語言開 發的熱門網絡編程框架，并借鑒了PHP的很多思想。然而，Twitter隨后也看到了用戶數的暴漲。如果某一用戶有著數十萬關注者，那么當他發布消息時， 數十萬用戶的時間線需要得到相應的刷新。以往，一些熱門Twitter消息常常會壓垮系統，導致Twitter工程師不得不暫停服務，對問題進行修復。 Twitter也因隨之而來的頻繁宕機而“名聲昭著”。

Twitter隨后用Scala語言重寫了服務的很大一部分代碼，從而解決了這一問題。意料之中地，與OCaml類似，Scala也是一款由學術機構設計的語言，有著強大的輸入檢查系統，強調代碼的準確性和性能，并因此犧牲了程序員個人的編程自由和娛樂感。

在 找到營收模式之后，創業公司將走向成熟。與此類似，它們也可以利用編程語言的力量來操縱企業文化。編程語言設計師圭多·范洛塞姆（Guido van Rossum）曾在谷歌供職7年，而目前加入了Dropbox。他表示，當軟件公司達到一定規模之后，避免混亂的唯一方式是使用對程序員有更多要求的編程 語言。“你的速度可能會因此減慢，因為你需要重復3次去表述同一件事情。”他表示。

因此，許多創業公司希望等待盡可能長的時間再做出改變。 它們可能會失去一些起步初期的牛人，同時也不利于小型團隊迅速開發出新功能。不過，這樣的語言將幫助全公司的程序員相互理解彼此的代碼，帶來更穩定的產 品。如果希望你的產品成為人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那么這樣的穩定性必不可少。

視不同情況采取不同策略的能力在一定程度上推動軟件創業公司的發展。軟件的發展依賴于計算機的普及，而這些公司也有著獨特的方式去重塑自我。隨著變化和發展，它們所能做的并不僅僅是調整組織架構，還可以做出一些更深層次的改變，即變革自身的文化及思維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