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彈短信從蘋果 App Store 下架的消息迅速在網絡蔓延。

10 月 9 日上午 10 點，有用戶在羅永浩的微博中留言，反映子彈短信在 iOS 平臺上被下架，認證為「子彈短信客服」的微博用戶當時回復稱：「子彈短信 App 正在上架審核，請您稍晚再次嘗試。」

中午 13 點左右，下架的消息在網絡上迅速擴散發酵。

14:40 分，子彈短信在其官方微博發聲：「由于我們的內容合作方提供的兩條資訊被投訴可能涉及圖片版權問題，子彈短信在 App Store 暫時下架，抱歉給大家帶來不便。我們正在與合作方核實具體情況，恢復下載后會第一時間告知各位。子彈短信近期將會持續更新，敬請期待。」

羅永浩轉發了這一條微博，沒有附帶任何轉發語。

10 月 10 日早上 7 點，下架 20 多個小時后，子彈短信在蘋果 App Store 中重新上線，恢復下載。

實際上，因為蘋果對于 App 有著非常嚴格的規則，不少知名的 App 都有過被下架的經歷。子彈短信真正引發關注的，是這樣一款爆紅的產品為何在短時間內歸于沉寂，曾被外界寄予厚望要「挑戰微信」的它，是否還有東山再起的可能?

從爆火到冷落

就在一個多月前，子彈短信剛剛推出并成為 iOS 總榜第一，羅永浩有時一天發十幾條與它有關的微博，頗有些嬉笑怒罵、揮斥方遒。

在那些微博中，他公布子彈短信用戶量爆發式增長的好消息，叮囑團隊某些功能的優化，又不時感嘆資本的瘋狂追逐，幾乎成為子彈短信的官方發言人。

而在對外公布的消息中，羅永浩擔任 CEO 的錘子科技曾在天使輪向快如科技(子彈短信母公司)投資數千萬元，是快如科技的大股東。羅永浩也被外界認為是快如科技里擁有重要話語權的決策者。

8 月底至 9 月初，也是子彈短信表現最為瘋狂之時。8 月 29 日，子彈短信實現單日新增用戶超 100 萬，8 月 30 日激活用戶總數超過 400 萬，31 日 13 點總激活用戶數達到 500 萬。

飆升的用戶數吸引了嗅覺敏銳的投資人。一位投資人在接受本刊采訪時曾表示，「熟人社交極度性感，很容易撩動風險投資人害怕錯過的心態。」羅永浩在微博證實，子彈短信在上線第七天就完成了第一輪 1.5 億融資，估值 6 億元，由高榕資本、成為資本投資，「五十多家投資機構前來拜訪，才見了不到十分之一」。

被爆出的兩家機構都沒有對外正式公布投資的消息，成為資本曾向《新京報》透露「是我們基金投的」，但未接受采訪。高榕資本當時則對外聲稱「仍在接觸中」。

有知情人士對本刊透露，子彈短信的 A 輪融資的確已經完成。

9 月 9 日，羅永浩在「讓子彈飛一會兒」的直播中透露，在子彈短信上線的第二天，騰訊投資部門就打來電話說要投資。不過隨后騰訊投資部通過騰訊科技回應稱「并無此事，只是多日前曾在微信上有簡短溝通，未曾提及投資事宜」。

羅永浩馬上針鋒相對反擊：「如果這是一場誤會，如果騰訊投資部通過各種渠道找我們的子彈團隊不是想談投資合作，而是想一起打打麻將，吃個雞，學個貓叫，看個電影什么的，那我向騰訊投資部道歉。」他還寫道，「接下來如果騰訊投資部再有什么與之相關的幺蛾子新聞出來主觀上惡心我，或客觀上惡心到我(我盡量善意地理解吧)，我就直接公布對話截屏以自證清白或自證愚鈍了。」

不過就在這場「嘴仗」進行時，子彈短信已經開始顯現出衰弱的信號。七麥數據顯示，從 9 月 2 日開始落到總榜(免費)第 2 名后，子彈短信就一路走低，在 9 月 9 日已是總榜(免費)第 133 名，社交榜(免費)第 11 名。而到 10 月 8 日，更是下滑至總榜(免費)第 1450 名，社交榜(免費)第 76 名。

子彈短信在 iOS 榜單中排名變化情況。來源：七麥數據

「下載量確實下來了。」羅永浩在微博坦承。在他看來，基本功能都沒打磨好的子彈短信經歷了爆炸式增長后，現在進入一個平穩期，「符合正常的產品規律」。

9 月 20 日，子彈短信滿月，他們也向外界公布了自己的用戶總數，約 750 萬人。與 8 月 31 日 13 點的 500 萬人相比增幅為 250 萬人，增幅已經大幅放緩。

Questmobile 向本刊提供的數據顯示，9 月 17 日-23 日一周，子彈短信周新安裝用戶數為 39.9 萬，與之相比，8 月 27 日-9 月 2 日最火爆的一周里，這一數字為 475 萬。

真的涼了?

當子彈短信還是日增用戶近百萬時，媒體曾給它戴上「微信挑戰者」的帽子。在一些人看來，微信給用戶帶來工作生活不分、一些功能不夠優化等問題，這些弊端可能成為子彈短信挑戰成功的砝碼。

羅永浩自然不愿意、或者說不想挑明了將子彈短信放在微信的對立面，他一再強調并非要挑戰微信，「只是做一個在意溝通效率的人群的細分領域而已」。不過他的野望也時常會無意流露，「快如科技沒有想著能顛覆微信，但切一塊蛋糕是有可能的，萬一切下來了呢?」

「替代微信在今天看來還是太過遙遠的事。」一位已經與子彈短信團隊有過接觸的投資人李澤(化名)在 9 月初接受本刊采訪時表示，「現狀是他們做了一款還不錯的現象級產品，拿到了大量資源，也有一定量的注冊用戶，算是開了一個很好的頭，后面還是有非常大的挑戰。」

在剛剛誕生時，外界曾難以判斷子彈短信的定位究竟是什么，它看起來像是結合了微信+釘釘的社交軟件，具有濃烈的辦公色彩，就連快如科技聯合創始人郝浠杰在接受采訪時也表示：「從目標人群上說，我們想解決那些日處理消息量非常大的人群的需求，這樣才能體現出效率。」

但有一個問題在于，這樣的人群究竟有多大規模，畢竟一個可以隨意切換社交軟件等著別人來找自己的群體的確有些鳳毛麟角，老羅或許是，北上廣深等一些城市的精英群體可能是，但除此之外呢?

百度貼吧之父、前百度產品副總裁俞軍曾提出一個公式：用戶凈收益=(新體驗-舊體驗)-切換成本，「用戶凈收益」為正時，新產品才具有更大的價值，這也可以被當做是用戶接受一個新 App 時的計算方程式。

而如果將子彈短信和微信代入這個公式，或許會發現新體驗與舊體驗之間并沒有太大的差距，子彈短信還沒有一些殺手級的亮點，更多是對微信某些功能的優化，這些可能會讓一些因微信感到壓力的人選擇嘗鮮，但并不足以激發人們進行遷移的欲望。

即便新體驗-舊體驗為正數，后面還有一個龐大的切換成本。微信已經擁有了 10 億用戶，用戶身邊幾乎所有的家人、同學、同事都在微信之中，即便他選擇使用子彈短信，但如果一直處于無人可聊的狀態，也不會在里面久留。

有人曾分析 2011 年初微信之所以能戰勝米聊，一個重要原因是微信可以通過 QQ 導入聯系人，但子彈短信導入熟人關系鏈的方式，還只能通過有些過時的手機通訊錄、微信朋友圈分享二維碼等方式。這樣的轉換成本肯定更高。

羅永浩自然懂得這個道理。他在 8 月 31 日的一條微博中寫道，「抱怨最多的就是用戶覺得自己的朋友裝了子彈短信的數量還是太少。對一個熟人關系為主的即時通訊工具來說，這確實是一個致命的問題。」但他同時透露，一位產品經理提出了一個「無敵的解決方案」，「我們會在一兩周后的版本中用該方案一攬子解決熟人關系的遷移問題」。

但現在一個多月過去，這個無敵的解決方案依然沒有影蹤，不少子彈短信的忠實用戶依然困在無人可聊的尷尬之中，他們在羅永浩微博下面留言，讓老羅盡快拉新，否則也只能選擇放棄。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正如微信早期的成長歷史一樣，它一開始也并沒有非常性感的功能，在前三個多月里微信與 QQ 也沒有顯示出太大的差異，甚至有早期用戶評價它「完全的多余，必須用 QQ 賬號，還不如直接用 QQ!本來以為是免費發送短信，真是完全被騙了!」

但隨著微信 2.0 版本可以發送語音消息、2.2 版本可以接收 QQ 離線消息、2.5 版本開通附近的人、3.0 版本增加漂流瓶和搖一搖、4.0 版本增加朋友圈等等，微信用戶量開始大幅增加。

微信在 2011 年初發布的前三個月里，一直在總榜(免費)兩三百名之外徘徊，甚至一度跌至 400 多名，但隨著 2.0 版上線迅速反彈，才真正開始走上國民軟件之路。

「0 到 100 萬、100 萬到 1000 萬，再從 1000 萬到 1 億都需要不同能力，子彈短信還是要不停的迭代產品，打出新的東西來，用每個功能點吸引用戶。所以未來看的還是團隊的產品能力。」李澤說，「風險投資『賭』的不是今天，而是整個迭代的過程。」

也曾有聲音覺得子彈短信可以成為釘釘的挑戰者，但此前接受采訪時，李澤表示這個難度也很大，釘釘并不只是一款社交軟件，除了一小部分的通訊需求之外，釘釘背后更多的是打卡、請假、審批等等一系列企業生態。如果子彈短信要想做另一個釘釘，就要想辦法補上后面這些功能，進入企業，加入企業的關系鏈，這也是一個不容易的過程。

有媒體人曾在微博寫道，「子彈短信挑戰微信就別想了，還是想想如何走出『火一把就死』的怪圈。」羅永浩立馬進行了反駁：「當初『挑戰微信』也是你們說的，現在『挑戰微信就別想了』也是你們說的。」他罵出一個臟字，隨手貼出一個鏈接，建議對方早點去看病，鏈接是一家精神病學為特色的醫院。

有投資人對本刊表示，子彈短信目前的表現來看，「A+輪融資可能懸。起碼沒有 A 輪那么好融。」在他看來，一些此前被用戶高速增長吸引的投資人可能不再會繼續跟進，而如果是投團隊的思路，也許機構會看好團隊，「可能估值降低也會投」。

不過在眼下，社交正在重新成為投資人們關注的領域之一。據投資界統計，2018 年有 69 家社交相關的項目拿到了融資，這其中包括 Soul 等一些熱門產品。在「鯨準」投資對接平臺上，近一季度的熱度趨勢上，主打緣分社交的 FIND APP、陌生人 O2O 交友平臺拼拼碰碰等排名也都非常靠前。

對子彈短信來說，從爆紅到沉寂還不到兩個月，現在下任何結論或許還為時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