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1991年華為破釜沉舟之戰(zhàn)
讀任正非的《天道酬勤》，文中提到“沒有假日和周末，更沒有白天和夜晚，累了就在墊子上睡一覺，醒來接著干，這就是華為‘墊子文化’的起源。雖然今天墊子已只是用來午休，但創(chuàng)業(yè)初期形成的‘墊子文化’記載的老一代華為人的奮斗和拼搏，是我們需要傳承的寶貴的精神財富”。
作為一名老員工，對此我深有體會，沒有艱苦奮斗就沒有今天的華為。回顧我在華為經歷過的艱苦歲月，許多場景令人終生難忘，在這里，我想講講18年前的故事……
18年前即1991年，華為組裝的小型程控電話交換機BH01已不能滿足客戶的需求。華為代理進口的HAX系列程控交換機，也供不上貨。公司決定，集中全部資金和人力，破釜沉舟，幾個月內開發(fā)和生產出華為品牌的新型用戶程控交換機。
華為于1991年9月租下了深圳寶安縣蠔業(yè)村工業(yè)大廈的三樓，50多名華為人開始了艱險的創(chuàng)業(yè)之路。整整一層樓分隔為單板、電源、總測、準備四個工段，庫房、廚房也設在同層樓。十幾張床挨著墻邊一溜排開，床不夠，在泡沫板上加床墊代替。在工段上班，開發(fā)人員累了就趴在桌上，或在地上找張泡沫板、紙板，席地而臥，睡一下，醒來接著干，包括公司領導也是這樣。整層樓沒有空調，只有吊扇，高溫下作業(yè)，經常是汗流滿面。每天加班到很晚，熄燈就睡。四周用于老化測試的機架，設備上一閃一閃的信號燈，高頻電流的振蕩聲，伴隨著枕戈待旦的老華為人進入夢鄉(xiāng)。
有時睡到半夜，突然來車到貨，不論是很重的蓄電池，還是機柜，大家都立即起來，卸完再睡。大多數人以此為家，領料、焊接、組裝、調試、質檢、包裝、吃飯、上廁所，一直到睡覺都在這一層樓上。除了到外協(xié)廠及公司總部，不少人一連幾天都沒下過樓，有時候連外面天晴天陰、有沒有下雨都不知道。
沒有包裝工段，也沒有搬運及包裝臨時工，設備測好后，臨時叫上在場的幾個人，不分工人、工段長或是經理，也不分大專、本科還是碩士、博士，一起包紙箱，裝入木箱再釘上邊角鐵，然后4、5個人一起抬起機柜箱，裝車發(fā)貨。大家開玩笑地自稱為“鄉(xiāng)民”，經理就叫“鄉(xiāng)長”。市場部招的新員工，一般都要先到總測工段實習，即先當“鄉(xiāng)民”，經過培訓后，才派出去。美國有著名的“西點軍校”，我們自豪地稱這是進華為的“西鄉(xiāng)軍校”。
當“鄉(xiāng)民”，就要參加包裝發(fā)貨。記得一名新來的碩士生，第一天上班就打包，不會干，一上來手指就被鐵皮劃破，血竟噴到了旁邊的墻上，幸好早準備止血膠布，包上再接著干。
當時華為工資并不高，不論文憑高低，月工資僅幾百元。也沒有什么補貼，更不計加班費。即使這樣，1991年的華為現金流依然非常緊張，借貸困難，到賬的訂貨合同預付款，都全部投入到生產和開發(fā)。產品出不來，全國各地已經預定華為交換機的催貨電話、電報、傳真不斷，我們都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壓力，若不成功，后果不堪設想。公司領導幾乎每天都來檢查生產及開發(fā)進度，詢問原材料到貨情況，或開會研究面臨的困難與分工。遇到吃飯時間，公司領導就在大排檔同大家聚餐。按華為不成文的規(guī)矩，同桌吃飯，由其中職位最高的領導個人付款請大家吃飯——回憶那段歲月，雖然環(huán)境艱苦，但是大家干得很開心，對未來充滿信心，個個都懷著勇往直前的干勁兒。
開發(fā)項目組只有5、6個人，不僅負責硬件像電路板、話務臺的設計制作，還要負責全部軟件程序的編寫與調試。關鍵時刻，從白天到晚上不斷地編寫軟件，調試、修改、再調試。記得有位工程師負責改寫軟件和測試全機性能，他累了就抽支煙或閉一下眼，病了也一邊吃藥一邊不停地干。當項目成功，機器出廠，他又到上海指導安裝開通，累得連眼角膜都掉了，不得不住院做手術，才保住了視力。
當時沒有任何自動測試設備，外加工焊接的電路板，成千上萬的焊點都是品質部的員工用放大鏡一個一個地目測檢查有沒有虛焊、漏焊、連焊。交換機的性能檢驗是總測工段的工程師用話機一項一項地測試。遇到大話務量測試，往往要將全廠的人都叫到一起，60多部話機，一人兩部話機，同時拿起話筒試。天天看測試結果，天天晚上開會討論攻關。
1991年12月，我們終于通過了全部的基本功能測試，高溫及鏈路老化測試都顯示整機性能穩(wěn)定，電話打出接入暢通、音質良好。公司決定正式宣布出廠8臺，產值100萬元。首批BH03(24/224)3臺于1991年12月2日包裝發(fā)貨出廠。
1991年12月31日晚，公司在蠔業(yè)村工業(yè)大廈三樓開了一個慶功會。全部員工聚集“鄉(xiāng)下”，隆重慶祝第一個有華為知識產權和品牌的產品出廠。簡單的自助餐，加上啤酒，我們開了一個簡陋而又熱烈的慶功會。事后才知道，公司在1991年收到的訂貨預付款已經全部用完，公司賬上已沒有什么資金，再發(fā)不出貨，公司就要破產。
1991年這一次破釜沉舟、背水一戰(zhàn)的勝利，成為華為創(chuàng)業(yè)崛起之路上關鍵的一步。
這可真是“天道酬勤”。1992年，華為產品大批出廠，進入市場，首次產值突破1.2億元，利潤上千萬元，華為活下來了！這為華為在1993年研制生產出C＆C08萬門數字程控交換機，為其進一步的發(fā)展積累了經驗、奠定了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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