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rsor首席設計師談 AI 應用的 UI 和 Cursor 的 UX 經驗
最近,我看了很多遍 Cursor 首席設計師 Ryo Lu 的訪談。Ryo 曾是 Notion 的首席設計師,今年跳槽到了 Cursor。
Ryo 不是那種傳統意義上只關注界面設計的設計師,尤其是加入 Cursor 之后,他已經開始通過 Vibe Coding 寫代碼,參與產品原型的開發。
我覺得這才是新一代設計師、產品經理該有的樣子。
這期訪談里面有很多值得反復討論的細節,Ryo 他的視角討論了 Cursor 是什么,AI 產的設計原則,新一代創作者的設計方式等話題。我們團隊做了精編翻譯。
#01 多種形態下的 Cursor 體驗
主持人:我今年早些時候看到你發的一條推文,你提到了一些在 AI 時代設計工具的建議。其中有一句是要以系統思維為主,而不是只關注單個功能。
所以我們先退一步,從更底層的原則層面聊聊,你是怎么一步步把 Cursor 背后的概念和思維模型簡化下來的?
Ryo Lu:我的一般思路是,要完全理解整個系統。我想盡可能多地了解每部分的信息,不管是來自外部,比如用戶、Bug 報告、反饋,還是來自內部團隊,當然也包括代碼里實際是怎么實現的。
然后盡可能想出更好的做事方式,比如把事情簡化,當然這不是說把某些東西簡單刪除,而是把它們統一起來。也就是說,用戶原本做的那些事、用的那些功能都還在,但我們把它們重新組織起來,讓它們變得更簡單一些。
比如說,原來是五個概念,現在只用一個。就好像是在給同一個東西做分層。對大多數用戶來說,他們用 Cursor 的默認 Agent 模式就夠了,什么都不用改,理想狀態下就應該能直接用。
但我們其實是想服務所有人,既包括那些很資深、想要手動控制一切的工程師,也包括那種更注重感覺的用戶,他們喜歡讓 Agent 全權處理;當然還有介于兩者之間的各種配置、用法、行為模式。
我們希望每個人都能根據自己的需求和習慣,找到到最適合自己的用法。
當然有時候我們也會判斷錯,這時候我們要設計一些機制,讓用戶可以自己慢慢往一邊或另一邊調整。不能一刀切,比如直接把 Agent 設為默認,讓所有人都只能用這個,然后不留后路,把其它東西都刪了。
否則用戶就會懵了,我原來用的那個功能去哪兒了?怎么一下子過渡到新系統了?這樣用戶完全找不到連續性,也不知道怎么從現在走到下一個階段。
我們不是要把五個獨立的小東西變成一個圈,變成只有這一個,而是我其實還是有辦法做那五個不同的事情,只不過是用一種新的、更統一的方式來做。這其實就跟現實生活中的很多事情變化差不多。
但我可以說說現在的情況。現在每個進 Cursor 的用戶,看到的都是三個按鈕,但很多人其實不知道這些按鈕是什么意思。
比如有 Open project,需要先在我們的文件系統里建個包含代碼的文件夾;還有 Clone repo,可很多人會懵,什么是 repo?還有 Connect via SSH 這樣的選項,那 SSH 又是什么?
其實編程圈以外的人幾乎沒人懂這些概念。其實不光是工具本身,整個做軟件這件事,圍繞軟件開發的那些角色,比如設計師、產品經理、數據相關的人,大家最終做的其實就是影響最后寫出來的代碼。
我們其實都在參與這個代碼怎么寫出來的游戲。軟件開發中,什么東西該做成什么樣,怎么做?一旦 AI 能幫我們把這些東西轉化為代碼,這就變成了協作,是人與 AI 的配合,是團隊的事情。
不是 AI 替代了創作者,而是 AI 覆蓋掉他們不擅長的那部分,甚至讓大家能力大幅提升。比如本來能力一般的工程師能變成 10x 工程師,10x 工程師能變成 1000x,設計師也能像十個工程師一樣做事情。
人們可能一開始只是隨便 Vibe Coding,后來好奇這到底是啥,于是就開始學,比如 React、Next.js、Tailwind CSS,然后能做的東西越來越多,作品也越來越好。
我不希望工具變成給設計師用的 Cursor,或者給產品經理用的 Cursor,我只想讓 Cursor 還是那個 Cursor,只是 Agent 的體驗可能會因人而異。
主持人:那我們再多聊一點,因為到現在,打開 Cursor 還是感覺像個 IDE,你們也確實利用了這種熟悉感。
但現在產品其實被兩股力量拉扯著,一邊是新興的 Vibe Coding 和那些根本不知道 IDE 應該是什么樣的人,另一邊則是越來越強的 Agent 世界,越來越多的事情可以并行處理,未來軟件創作可能更多是把人放在關鍵節點參與,而不是全程寫代碼。
你能聊聊,怎么平衡這種 IDE 的熟悉感和保持一個可以無限擴展的系統?比如說,未來的 Cursor for X 其實就還是 Cursor,用戶可以在電腦上干任何事。
Ryo Lu:對,IDE 只是 Cursor 的一種形態。我們一開始選擇這個形態,不是我定的,其實大家選的是 VS Code,因為它是最流行的代碼編輯器,程序員都知道它。然后我把最新的 AI 能力深度融合進去,出一些全新工具,能很契合這種工作流。
從一開始手動寫代碼,到代碼自動補全,再到可以編輯局部代碼,到現在可以針對整個文件、整個代碼庫提問,現在的 Agent 已經能主動做事了,比如發起兩次調用、自動修改、自己搜索等等。
有的操作可以在一個線程里做,有的能同時在前臺開三個線程,這就像我們的 Tab 功能。再到后來,后臺 Agent 一下能做十件事,甚至是并行、串行地同時進行,這其實也是一個逐步演進的過程。
但 Cursor 到今天其實早就不限于 IDE 了。我們上線了 Slack 集成,有網頁版 Agent,還能在手機和各種瀏覽器上用。你可以感受到,這其實只是同一個東西的不同形態。
不同的人、甚至在同一個工作流的不同階段,可能會喜歡用不同的形態。比如程序員最喜歡手動輸入,覺得那才有掌控感,其實每個人的需求和習慣都不一樣。
有的人甚至不會用 IDE 版的 Cursor,只用網頁,甚至都不碰代碼,只是在高層做一些規劃,比如看板,但本質上還是在用 Cursor,還是同一個東西。
有時候我們打開電腦,打開 Cursor,所有東西都還在。我可以一鍵切換不同分支,合并、嘗試不同方案,可以隨時隨地開始一個東西,途中隨時切換設備,最后在電腦上收尾。其實一切都取決于我是誰、我正在做什么。
#02 多 Agent 管理背后的思考
主持人:我很想聊聊你自己具體的工作方式,但在此之前,我得先問問你對于軟件創作未來的看法。
你剛剛描述的現實是,你可能完全看不到代碼,可以隨時隨地用 Cursor,有無數個 Agent 同時幫你做事。你肯定比大多數人都想得多。那你現在腦子里都在思考些什么?
Ryo Lu:要實現這些,得先解決一些非常難的、很深層的 AI 技術難題。可能是建模相關,也可能是把整個系統做得更好來支撐這些場景。
然后如果 Cursor 對每個人、每種需求來說都是不一樣的,那它到底算什么?
我們還是得回到系統層面去想,有哪些核心步驟是永遠不會變的,可以支撐所有這些可能性?人們會喜歡哪種形態?我該給大家,或者給某些群體什么樣的默認選項?我們到底最關心哪些用戶,最先從哪里切入?
有了這些思路,才能看清事情會往哪里發展。
主持人:那在你把產品推進到多 Agent 并行和多列表這種方向時,有沒有遇到什么具體的設計難題,是你花了很多時間去琢磨的?能不能聊聊這個過程?
Ryo Lu:我這個月基本都在想這個問題:怎么啟動多個 Agent 并且管理它們,怎么看到每個 Agent 在干嘛,等它們做完了之后要怎么處理它們的成果,怎么規劃好流程。
大多數人還是喜歡一次只做一件事,但也有些人會想提前把很多事情都規劃好。有的任務是順序執行的,互相有依賴;有些任務可以并行,比如有十個 bug 想修復,就全都交給 Agent 一起搞,看看結果。
整個流程其實是:有些任務被提前規劃好,有些正在執行,有些可能不是我們在做,而是 Agent 在做,但我們要負責任;等 Agent 做完了,得檢查這些改動,要決定哪些部分要保留,哪些不要,還得決定怎么合并和發布。
然后我就發現,這其實就是又要重來一遍了。我已經無數次遇到這種循環,每次最后都回到一個 to do list,不管是給 Agent 還是給人,是列表視圖、表格視圖還是看板視圖,本質都是一樣。
主持人:對,我們可以打開看板視圖、看下 Rebecca 的情況。
Ryo Lu:對啊,其實都是一樣的。唯一的區別可能就是,這些任務現在可能是 Agent 在做。就這么簡單。
主持人:你是多快想明白這個方案的?你不是說你一個月都在研究這個問題嗎,能不能講講你在探索過程中都考慮過哪些可能?
Ryo Lu:我當時的想法是,或許可以換個思路、繞開一下,比如讓每個 Chat 聊天窗口都變成一個任務,或者是一對一的關系。但后來發現,大家的用法完全不一樣。
有的人會有一個很長、一直開著的大 Chat,把所有事都放進來;有的人會針對特定的修改或者代碼區塊開不同的 Chat。我們其實最推薦的方式,是每做一件事就新建一個 Chat。
主持人:這種方式其實很有吸引力,因為它確實可以大大簡化流程。從系統思維的角度來說……
Ryo Lu:對,如果大家都這么做,每個 Chat 就是一個任務,就不需要再搞別的概念了,任務都是圍繞 Chat 組織的。但現實是,有的人喜歡在一個 Chat 里做五件事,有的人只做一件。
我們還是得有機制幫 Agent 管理這些任務。再加上 Agent 有上下文窗口限制,它需要同時裝下所有文件上下文和聊天歷史,越往后它就越遺忘,模型一開始表現特別好,過幾輪后就變笨了。
所以我們還得有個機制,記錄一些高層次的事項,記錄它現在在思考哪個任務,任務之間的關系,接下來要做什么。Agent 也需要這樣,才能處理跨度更長、更多樣的任務。
我覺得最有意思的是,這不僅僅是給 Agent 或一個 Chat 做 to do list,而是把整個軟件開發過程拆成一堆任務,這些任務和 prompt、Chat 關聯起來。因為這種概念非常通用,所以界面也不必搞得很復雜。
任何見過列表視圖的人都能上手。這也是我們為什么把這些功能做在 IDE 之外。
我們可以直接在 cursor.com/agents 上看到 Agent 的列表視圖,隨便點點就能看它們在做什么。不想看代碼也沒關系,可以看 Chat,有按鈕點一下就能合并代碼,搞定。
#03 產品決策的日常節奏
主持人:我明白為什么這種方式是個有價值的底層能力,因為這能幫那些根本不想進 IDE 的人也能了解項目進展,或者哪怕只是想跟進一下。
Ryo Lu:這其實就是現實世界正在發生的事情。現在人們規劃和做軟件的時候,Jira 看板或者 Linear,其實本質上是一樣的。
但如果把 AI 和 Agent 融合進去,協作體驗就更強了。大家用的還是同一套代碼庫、同樣的上下文,知道發生了什么、正在計劃什么,Agent 能力變強,人類的效率也能提升。
主持人:我想往回倒一步,把背景再交代一下,其實我早該這么做,但我們聊得太有意思了。所以我想再多了解下設計,也就是你自己在公司是怎么工作的,你的角色具體是什么,你是怎么決定要做什么的。
能不能聊聊,比如你作為 Cursor 設計師,每周都在做些什么?
Ryo Lu:每周我都會定一些自己想做、想探索的具體問題。比如這周是讓我們的定價更清晰、把后臺 Agent、Web 和移動端的發布流程優化、清理一下讓體驗更好。
但同時我也會盡量從各個渠道收集信息,保持對整體情況的了解,知道外界怎么看 Cursor。我會自己做一些小項目,這樣能深入了解整個過程,也能發現 AI 的機會點和我們遇到的問題。
然后就是動手玩、邊做邊學。比如我們用 Cursor 開發 Cursor,有時候會順便用 Cursor 做個原型練練手。
有時候我只是為了好玩,做點亂七八糟的小東西,但其實我是在試探邊界,看哪些事情到底能不能實現,哪些容易做,哪些不容易,現在做 Rios 的話到底怎么做更好。
我現在甚至很少加新功能,更多是優化已經做過的東西,或者重構 Agent、系統,把它們做得更好,同時也能學到新東西。
比如 o3 哪方面更強、Gemini 哪方面表現好,然后把這些經驗帶回公司,不斷改進工具,讓它越來越好,循環往復。
主持人:我很好奇你怎么判斷哪些反饋值得關注、哪些可以忽略。因為現在有很多人給你提建議,比如我翻回你早期的移動端設計截圖,光評論就有 772 條,太夸張了。你是怎么處理這些反饋的?
Ryo Lu:我會看所有 Twitter 上的內容、Slack 里的討論、用戶報告和各種反饋。我會盡量全都吸收進來,這感覺就像在訓練一個模型,不斷喂數據給它,培養自己的直覺。看得越多,優先級判斷就越準確,感知力也會越來越強。
主持人:那如果我們反向推理一下,你會怎么寫你自己的系統提示詞(system prompt)來判斷哪些反饋要采納、哪些應該忽略?不斷進化你這個系統提示詞,讓它能理解哪些反饋其實不該被采納,因為它不符合你的戰略方向?
Ryo Lu:我一直說,其實絕大多數的單獨小決定本身都不重要,但如果你把這些小事全都加起來,其實都挺重要的。說到底,方向、概念、想法,比怎么實現這些細節要重要得多。
我會試著搞明白用戶到底想要什么、為什么給我這些反饋,然后對他們給的解決方案本身我有時根本不在意,有的我也會直接忽略。因為這些細節其實對我來說都不重要,我不會花太多時間在這些事上。
我看的反饋越多,處理起來就越自然,幾乎像是我自己內置了一個處理器,能自動篩選掉噪音并培養直覺。而且這個過程是動態變化的,可能這周大家說 XYZ 更好、下周又說 XYZ 不行了,總是在變。
主持人:但現在各種需求、時間線都在打架。我的經驗是,經常會收到一些很合理的功能建議,可這就像老生常談的造更快的馬,我們很難判斷哪些請求值得做,哪些要堅持自己的路線,因為我們其實是在追求完全不同的未來。
Ryo Lu:是的,要全部接收進來。你說得對,優先級是不斷變化的,這其實更像是一種動態排序。也不僅僅是外部反饋,還有公司內部的、技術資源限制、當前和未來的矛盾,還有我們自己、工程師、設計師的視角,還有多手動還是多自動。
如果我們只盯著某一邊很容易卡死自己,其實把所有東西都擺在一起,然后當下做出一個決定,之后再調整反而更容易。
#04 創作流程與未來界面的暢想
主持人:那我們聊聊你自己的工作流程吧。你一直在各種探索,看起來你有很大的自主權。你平時什么時候會用 Cursor?和你腦海里對想法的清晰度有關系嗎?比如用 Cursor 還是別的工具,有什么差異?
Ryo Lu:其實只要是在做軟件,而代碼是主要材料的時候,至少現在,Cursor 還是最適合的地方。不管是和代碼互動,還是圍繞代碼做其它事,都沒什么限制,想干嘛都行。
隨著我們的代碼庫越來越復雜,Cursor 的功能也能逐步覆蓋各種需求,從簡單的東西到復雜的大項目都能搞定。你看現在有的人用 Cursor 只是寫文檔,有的人做市場調研、寫報告,什么都有。
其實代碼就是我們做軟件時最基礎的東西。當然,比代碼更底層的還有匯編語言或者機器碼,但一般來說,代碼這一層已經足夠我們做絕大多數事情了
我們從這一層起步,再圍繞怎么用 AI 管理代碼庫、解決各種軟件工程難題來搭系統,讓 Agent 能寫更復雜的軟件、能自己檢查錯誤、越用越聰明,那往上構建更復雜的產品也會容易很多。
比如一些新手 coder 看到報錯就卡住了,但如果 Agent 能幫他自動修復,這種阻礙就不存在了。或者給他們一個更適合的界面,不一定要傳統的側邊欄/文件/編輯器/聊天視圖,可以是任何形式。
主持人:明白,那我想再往前倒一倒,聊聊你探索 to do list 作為 Agent 底層能力之前,你都在用什么方式思考、記錄這些想法?你會在文檔里寫,還是用 Cursor 搭界面,還是其它什么方式?
Ryo Lu:用什么都行,看問題需要哪種深度。有時候我會在辦公室溜達的時候,用 Notion 把想到的東西隨手寫成清單或者用點列出來。那些想法可能很概念化。
回去后,如果遇到視覺相關問題,就需要在 2D 空間里動手、精確擺像素、快速切換不同布局什么的,因為現在的工具還不能很方便地用代碼或者 AI 快速做出原型,所以我還是會用 Figma。
這方面 Figma 做原型其實挺難的,但如果要真做出來、感受實際效果,我就直接用 Cursor 把它實現出來,體驗一下。
比如我們今天或明天要上線的 Stop 和 Queue 交互,就是我先用 Cursor 做個原型,給大家看了看,大家覺得不錯就做成了真功能。
多 Agent 相關的功能也是一樣,先做原型,因為做這類 AI 交互的時候,輸入、輸出、上下文、響應,這些都很重要,完全靠假想畫圖是不行的。
主持人:你剛才用了感受這個詞。的確,Stop 和 Queue 交互最關鍵的就是手感,我還在評論區和別人吵過這事。
有人不理解為啥要寫代碼,我就說如果你做的是需要持續 AI 輸出、哪怕有點像聊天的產品,光在 Figma 里是根本沒法做出真正效果的。
Ryo Lu: 沒錯。我覺得界面以后一定會越來越動態化,幾乎每個人理想的界面都會不一樣。
主持人:那我們就來聊聊這個吧。你發過一條我很喜歡的推文,講的是未來 AI 游戲的流動性。分享下你這方面的想法,咱們從這出發聊聊。
Ryo Lu:對,現在根本沒法只靠靜態原型圖去設計產品了。靜態圖只是某個狀態、某個理想狀態,讓每個人都能理解,這根本不現實。
我們做設計師可能會想簡化一切,把一切都做到最通用、大家都能看懂,結果反而把產品做平庸了,原本的神奇體驗也沒了。
有時候如果你強行讓所有用戶都去適應同一種布局、同一種模式、同一個系統,結果反而會不符合實際需求,讓用戶體驗變得更糟。
就像 macOS 之前從 Liquid Glass 換成現在扁平風,結果大家都被迫適應新模式,但其實未必適合,比如鼠標、觸控、視覺焦點其實都不一樣。
界面之所以不同是有原因的,比如 iPhone 的按鈕都高度是 44 像素,Mac 上也許才 28。每個人想事情的方式、表達方式、喜歡和外界互動的方式、做事方式其實都不一樣。
我和很多工程師一起工作,他們都很不一樣。有的完全沉浸在 Agent 世界里,有的還喜歡手動寫代碼,有的純鍵盤黨,有的用 Emacs,還有人就只愛點鼠標。
就像我昨天在 Twitter 上還看到個推,說 Bun 項目的一個頂級極客 Jared 認為 GitHub Desktop 才是最佳工具,這就很說明問題。
主持人:哇,作為工程師公開這么說也太大膽了吧。
Ryo Lu:對,太瘋狂了。
主持人:我一下感覺自己安心多了。
Ryo Lu:對啊,所以我其實不想把我的偏好強加給別人,我想讓所有人都覺得這個產品適合他們。理想情況下我們可能要砍掉一部分內容,但更理想的狀態是,大多數人一進來就能覺得這個產品是為他們而做的。
但要做到這一點,界面就必須變化,必須讓大家可以用各種各樣的方式來用它,所以我們得設計一個底層架構,可以兼容這些不同的配置和定制。我們要考慮到底要給不同的人哪些選擇,不同人進來時應該默認是什么樣的。
#05 多樣性與個性化
主持人:我記不得是什么時候了,但你之前聊過,產品要跨越不同規模階段,必須經歷些什么。一旦產品做到所有人都必須用的程度,就會丟掉一點靈魂。
所以在你看來,個性化就是破解這個問題的方法?是不是現在的 AI 模型能幫我們讓產品在覆蓋十億用戶的同時,依然有靈魂和工匠精神?
想實現這個目標,需要發生什么?作為推動產品方向的人,你覺得現在離目標還有多遠?設計師在以個性化為終極目標時,要怎么跨越這個鴻溝?
Ryo Lu:我們其實還完全沒開始做這件事。就像我說的,現在打開 Cursor 只看到三個按鈕。我們設計師現在做的事情,其實都是把設計往更高一層抽象。
不是在具體設計這個 UI 每個按鈕的排列和位置,而是在設計一個容器。這些容器其實是整個系統的模式,然后它們可以相互轉化。
比如在 Cursor 里,我選中文本、按 command+K,會彈出個小輸入框,旁邊有個 Chat 聊天窗口,這個 Chat 也可以變成完整的編輯器,變成一個獨立窗口。
類似的東西,可能還會出現在網站的后臺 Agent 或移動端。其實它們本質上是一樣的,只是根據我們用的場景,會有不同形態。關鍵是,整個系統有哪些最本質的模式和想法,還有這些模式可以組合成哪些配置。
主持人:那你作為這個未來 Cursor 的設計師,會不會提前列出所有這些最基礎的功能模塊,然后讓它們以后可以隨意組合,去適應各種不同的用戶和需求?
等個性化做到底,是不是其實就是排列組合問題?還是你覺得動態生成界面、AI 實時出新 UI,也會成為一個重要因素?
Ryo Lu:是有可能,但我覺得如果 UI 是完全隨機生成的,連工具的創造者自己都無法掌控或者預測,那其實只會帶來更多混亂。
但比如說,我打開 Cursor,不再只看到那三個按鈕,而是根據對我的項目類型、偏好的了解,AI 自動把整個 Cursor 為我重新配置。
也許整個界面倒過來了,也許我看到的是一個畫布,可以直接畫東西,然后 AI 把我的想法直接變成可用的組件。或者我是個純代碼黨,進來只看到命令行窗口,那也沒問題。
本質上我還是在用 Cursor,只是用的是不同的形態,它底層真正核心的功能其實并不多。尤其是給 AI 用的話,如果抽象層次搞得太多,反而很麻煩,因為很多抽象其實不適用。只有那些永遠不會變的東西才值得抽象出來。
主持人:這個思路很好。你有 Notion 的背景真是太適合做這個了。你怎么看未來的數字工具?AI 會在每個人用的形態里發揮多大作用?
而且現在,AI 模型能從每個用戶那里獲取的背景信息會比以前多很多。為每個用戶動態地組合出最適合他的功能模塊,可能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關鍵,你說對嗎?
Ryo Lu:對,不過其實我們日常用的交互形態這些年變化也沒那么大,人們處理信息的方式可以是視覺化的、列表式的、卡片式的、表格式的,什么都行,關鍵在于你是誰、你在干什么。
#06 新一代創作者的工作方式
主持人:我不能在結束談話前不給你機會聊聊 Rios(Ryo Lu 開發的一個小型操作系統項目),大家在 Twitter 上都超喜歡它。我自己在這次播客前也玩了好一陣,玩各種聊天、iPod 功能。
你說過做自己的操作系統是種 dogfood(自用測試),但肯定還有更深的動機吧?你為啥凌晨三點還要做自己的小 Slack?
Ryo Lu:其實這事完全是個意外。一開始我做的第一個 App 是個 Soundboard 應用。你打開會發現里面有我自己提前錄的幾段聲音。
主持人:那是你自己錄的?就是你在里面亂叫?
Ryo Lu:對,就是我自己發的聲音。因為我要離開 Notion 了,想讓團隊還能聽到我的聲音。
這個項目最早是個用 React 做的,很通用的 App 框架,最初界面特別丑,我就讓 Agent 給它加點懷舊元素,然后它隨便從 Google 拉了個像素字體,還是很丑,但你大致能看出這玩意能干嘛。
然后我說把它放到窗口里,它就隨便放到了一個很糟糕的窗口界面。接著我說做個菜單欄,它就真的做了個菜單欄,然后我突然想:為什么這個操作系統只有一個 App?它看著像 OS,卻只有一個應用。
于是我又做了第二個 App,Internet Explorer,實際上就是個瀏覽器。有個輸入框,就是小窗口,我也叫它 App。做到這里,我幾乎就是讓 Agent 重新幫我設計了整個操作系統的架構。
比如:怎么管理多個應用,怎么管理多個窗口,前臺/后臺切換,哪個窗口激活、哪個沒激活,拖動、縮放窗口,怎么統一管理所有 App 的狀態,怎么把狀態存到 localStorage 里,這樣你關掉網站再打開,所有狀態都能保留。
接著我又加了個文本編輯器,因為我之前在做 Notion,所以我也加了/命令。然后我又想到,要是 Chat 能直接寫到編輯器里會怎么樣?其實根本沒規劃,純靠感覺亂搞。
主持人:你覺得你之所以能做這些,是因為你行動特別快嗎?我剛才在 Twitter 上發了條內容,下面評論很多人在問你的靈感來源。
Ryo Lu:你說得對。
主持人:其實很多聽眾未必比你差在哪里,區別可能是你從有想法到動手產出之間的時間特別短,然后事情就順其自然發展下去了。
Ryo Lu:對,這也是我加入 Cursor 的原因之一,就是想讓從想法到變成現實這條路越來越短。在 Cursor,我真的能做到這一點。現在我能做的事情,比過去任何人都要多得多。
即使作為工程師,大部分 Rios 的代碼都是我自己寫的,可能花了一個多月,現在已經有十三萬多行代碼了。
我還問過 GPT,一個普通工程團隊做這個得多久,它說要好幾個月甚至幾年,幾十個人才能搞定,但我一個人在旁邊隨便 Vibe Coding,想到啥就做啥,就能搞出這么多東西。
主持人:我們現在在為 Inflight 招人,今天下午還和一位工程師聊這個話題,討論未來一年核心團隊的策略。Cursor 真的是徹底改變了我們招人的思路。
因為我們有兩個設計師,就等于有兩個前端工程師了。我們甚至不需要招那些特別懂前端的人,因為我自己就可以把任何功能做完,這感覺太棒了。
Ryo Lu:我覺得未來會有越來越多人體驗到這種變化。過去十年里那種極度細分的分工,現在基本已經沒意義了。
因為只要我們懂得怎么和 AI 協作,大家其實又站回同一起跑線了。我看到很多 17 歲的年輕人用 AI Vibe Coding,做出來的東西比大廠的工程師們還要牛。
他們現在都在用 AI 嘗試新東西,不斷探索,知道這些工具是什么、怎么用。而且現在工具也越來越快,所以他們進步很快。如果你還在想我們是不是得每周開計劃會、站會、坐在辦公室吃午飯、啥都不做,那祝你好運。
#07 團隊協作新范式
主持人:我們剛剛聊到 Cursor 在創意和實驗階段扮演的角色,你能不能講講你和 Cursor 的工程師是怎么協作的?你平時會參與實際代碼開發嗎?具體怎么分工,這一塊流程是怎樣的?
Ryo Lu:舉個例子,其實不是我自己。我們有個設計師叫 Ricky,他也是從 Notion 來的。他很擅長設計系統,喜歡在 Figma 里做各種組件、顏色 Token、樣式、嵌套組件、各種不同狀態。
他來了以后也是先用老習慣,想著把一切都理順,做出視覺完美的原型。我覺得這當然也重要,但這種事其實只需要做一次。他把所有設置頁面和后臺都在 Figma 里重新做了一遍,大概花了兩周。
我就問他:你在干嘛?為啥不直接 Vibe Coding 試試?
主持人:那工程師們怎么看?他們喜歡你們這種方式嗎?
Ryo Lu:很喜歡。他們現在把我們也當自己人了。我其實最早就是啥都不管,自己把東西做出來,腦子里有想法就直接設計、編碼,然后順便就成了設計師。
我覺得設計師畫圖,工程師實現這種分工很不合理。明明是同一個問題,同一個拼圖,只不過大家關注的抽象層級不同。如果我們強行切分,最后產品也會變得奇怪。其實 Cursor 在我來之前沒有專職設計師,大家都是為自己而做。
每個人都為自己做設計,這也挺好,這就是 Cursor 為什么能做成最適合程序員的 AI 工具。我們團隊很強,我們現在幾乎是在打造一套最強的 AI 工作流,還把所有需要手動操作的環節都融合進去了。
但那只是起點。我們想服務更多人,就必須讓系統支持更多工作方式、更多可視化、更多抽象層。
主持人: 你說的很對,這其實也說明了設計師的價值。大家為自己做沒問題,但設計師能把復雜問題梳理清楚,讓產品變得能服務更多人。
Ryo Lu:完全同意。我們有很多很棒的工程師,但有時候他們也會有些迷糊,能把最難的東西做出來,卻忘了修好入口、理順流程。
比如應該做一個統一的系統而不是五個分散的小系統。設計師或軟件架構師,其實就是在設計邊界、設計概念怎么組合,而不是一層層往下拆分。
以前那套做法,先定戰略,寫一堆文檔,產品經理再寫需求拆任務,然后工程師做,最后像打流水線一樣實現,這些流程其實已經不再適用。
我們現在都是創作者,有想法就一起做。有人偏視覺,有人偏數據結構,有人懂機器學習,有人不懂,但大家拼成一張完整的拼圖。誰寫代碼、什么頭銜已經沒那么重要了。
#08 設計師的價值與人機交互的暢想
主持人:剛剛聊了系統思維。那在人人都能寫代碼貢獻想法的世界里,你覺得設計師真正的長期價值還有哪些?
Ryo Lu:我覺得最高層次其實是,怎么理解這個世界,怎么看手頭的東西和概念。
每個人都不一樣,有的人極度擅長細節,沒那么擅長整體把控;有的人戰略上特別厲害,動手能力一般;還有人很會寫底層代碼,但 UI 設計就會隨便亂加按鈕,讓用戶懵圈。
但最終我們的目標,是把這些人的優勢都匯集起來,做出優雅好用的軟件。過去大家只能用很老套的辦法溝通協作,角色分工太強其實反而增加障礙。
每種角色、專業其實都有自己的思維方式,比如我們設計師聊視覺、排版、間距、色彩,工程師聊后端,但最終還是要讓后端信息以像素形式展現出來。
未來也許有腦機接口,但怎么思考問題、怎么拆解重組,把 AI 和人協作結合起來,這些本質沒變。有的人覺得做一個專用、極致單一的產品很棒,但我的想法不一樣。每個人有偏好、有做事方式,這種多樣性才有價值。
主持人:你對 HCI(人機交互)未來有什么瘋狂但依然堅信的觀點?
Ryo Lu:界面會變得更接近人的思維,甚至不再通過外部設備操作。比如我是個視覺型思考者,未來也許可以不用看電腦或手機屏幕,自己的想法和視覺內容就能直接在大腦里呈現出來。
主持人:那真是太超現實了。
Ryo Lu:你看過新的 Neuralink 演示嗎?
主持人:看過。
Ryo Lu:他們已經能用上千個電極直接在我們的視野里畫東西了,真的很瘋狂。
主持人:到那時候,設計師的定義都要變了,什么才算設計師?
Ryo Lu:對,到那時,還是會有人負責提出概念、命名一切。
主持人:甚至語言本身的意義也變了,對吧?
Ryo Lu:對,這其實就是我現在工作很重要的一部分,把概念和想法梳理清楚,提煉成最基礎、不會變的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