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互聯網企業會盛行“自愿加班”?
繼爆出員工猝死后,某互聯網企業又爆出員工跳樓的新聞,再度成為大眾關注的焦點。雖然事件的原因仍在調查過程中,但讓人不禁和996加班制度聯系起來。“不加班不成活”早已成為互聯網企業員工中的一種普遍現象。
如果說外賣騎手,是困在算法繭房里的藍領工人,他們的疲于奔命多少有些被算法控制的被動狀態,那么這些互聯網企業設計師、業務經理這樣的,受過良好教育、高學歷的白領級的知識勞工來說,互聯網企業的”彈性工作制”在一定程度上給予他們掌握工作時長的自由度,他們的加班更多的是以一種“自愿”形式存在。要想多掙錢,就自主加班,看起來都是個人選擇的結果,一旦發生悲劇要對企業問責往往無從下手。
學者侯慧, 何雪松發現,社會學家布洛維在機械化大生產時代的工廠中發現的工人們的“自愿性服從”,在信息社會的互聯網公司依然存在。在調查報告《“不加班不成活”:互聯網知識勞工的勞動體制》中,他們在采訪了11位互聯網企業的UI設計師后發現,企業的工作項目制、隱形裁員制度、加班福利以及企業“狼性文化”氛圍,都是促成互聯網白領逐漸形成一種的全員主動加班的加班文化。這種企業文化,不是通過強制性的制度實現的,而是通過一種無形的“加班認同”文化策略建構,對員工逐漸馴化而成。
在最短的時間內實在最大的經濟價值,是企業的訴求。同時,互聯網企業帶來的高薪酬,本科畢業生的校招起薪都是近20萬起步,比一些大學青年教師的年薪都高,也為員工在最短時間內實現個人價值提供了機會。“賺快錢”,既是互聯網企業的訴求,也是互聯網時代的員工渴望。這樣一來,關于加班的“同意”被制造出來,而隱藏的是追求資本變現時間的最小化對空間,以及空間中的人的擠壓和扭曲。
馬克思在《1857-1858年經濟學手稿》中研究19世紀信息傳播與物流關系時提出“用時間消滅空間”的理論,用它來觀察互聯網的加班文化,我們就不難發現,互聯網通過技術加速,在減少資本變現的時間成本的同時,也壓縮了現實空間中的時空,外賣騎手加速是為了縮短送餐的距離,互聯網白領延長自己線下的加班時間,是為了縮短線上服務送達的距離。互聯網算法改寫了互聯網企業員工的勞動環境和生存空間。網絡空間中因為縮短時間而帶來的工作量,不僅大大超過了三次元員工的身體負荷,也擠占了他們在線下恢復健康的時間配額。當三次元身體無法適應系統的運轉速度,就成為系統可持續運行的“bug”。這個bug還具有自我清除功能,當肉體和精神最后都撐不住的時候,連清除bug的動作也可以不需要算法的介入,由三次元肉身自行完成。算法系統仍然可以繼續運作,頂多是企業的公關和法務的工作加重了。
這不是一部科幻小說,這就是我們當下的信息時代。生活還要繼續,社區團購、線上買菜的確為人民生活提供了便利,數字經濟也依然要發展。時間消滅空間是必然的路徑,需要的是借助互聯網技術有效的縮短服務的距離、提高服務的質量,而不是讓空間中的三次元勞動者“自然”的消失。